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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《詩經‧衛風‧氓》看傳統女性對自我角色的反思
 
一、先民女子,放唱一支嘔瀝吶喊之作──前言


《詩經》是我國最古老的一部詩歌總集,也是具有文學藝術價值的詩集,其書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,上下共約五百年間的作品。古代歌謠之後被儒者奉為聖典教化之書,雖有不近情理,但卻也有幸讓這部純文學著作,比其他古籍較完整的保留傳下,讓今人得以直接透過詩文,去體驗古人真實性情,去關照古人精神所在。


《詩經》分風、雅、頌三部,風是諸國的民謠,雅是貴族社會的樂詩,頌是廟堂之歌。國風中多有反應當時女子現實生活的寫境,生動描述她們浪漫又鮮明的性格,而〈衛風‧氓〉篇即是一百六十歌謠中,書寫一女子生平經歷相當完整的作品。


全詩敘述著此女子如何戀愛婚嫁,如何耗累在繁瑣的家庭勞務,如何面對婚後丈夫新歡別抱、還忍受對她無端的暴力相向,家人兄弟不但不懂她痛苦遭遇,還投以冷笑對之,更讓她覺得孤身無撐……藉由她泣字淚語的訴說,道盡女人青春曾有的期待、婚後抑鬱的守全,最後發出憤怒的宣言,自覺並了悟一切都是不可期!回憶與現實情境交錯在女子的心頭,今非昔比,讀之令人辛酸。


緣著這篇兩千七百多年的前人力作,反觀今日女性,雖努力揮別過去傳統窠臼,在各方領域爭取自主的一片天,也擁有了受教、工作等權益,卻還是有一部分的婦女,仍侷限在傳統禮教,或上一代保守父母所加諸的教導,將自古傳統認為女人應盡婦德、家計重任,一概沉沉揹負,以為只要委屈的力撐著,未來總還有一線生機。


現代女性在婚姻體制下,所期待的是被尊重與瞭解,但面對疲憊的現實生活,這份期待仍是 一個遙不可得的夢想,她們遠比傳統女性擁有更豐渥的條件與能力,為何還是走不出傳統圈劃的框架?這亦是值得令人深思和探究的課題。



二、從為愛出走,到為自己而活──〈衛風‧氓〉故事析要


〈衛風‧氓〉篇是十五國風中第二長詩,全篇分六章,每章十句,每句四字,共二百四十字。


氓之蚩蚩,抱布貿絲。匪來貿絲,來即我謀。送子涉淇,至於頓丘。匪我愆期,子無良媒。將子無怒,秋以為期。


氓,民也,蓋指男子不知其誰之稱。

第一章寫倆人的自由戀愛,男人借換絲之名,到女孩住處來接近她,等到情投意合,男的即要求女嫁給他,但男方無媒來提親,或女方根本不同意這門親事,女孩只有請對方不要生氣,約定以秋天為期,再準備來家中迎娶。從文章中,可以看出這男人對女孩晚嫁過來的不諒解,卻沒有反省自己為何讓對方遲遲不看好他們的婚事,此處已顯露男人的刻薄,以及女孩對他的在意與遷讓。


乘彼垝垣,以望復關。不見復關,泣涕漣漣。既見復關,載笑載言。爾卜爾筮,體無咎言。以爾車來,以我賄遷。


第二章寫兩人分別後,女孩對男人的心繫牽掛,日後女孩仍然不顧家人的反對,重諾履約,為了她認定的愛,帶著家中財務,下嫁過去。此章尤以「不見復關,泣涕漣漣。既見復關,載笑載言。」最為傳神,描述女孩在沒見到這男人的潸然失落,一見到的頓時揮別婆娑淚眼、有說有笑的模樣,甚是寫意生動。


桑之未落,其葉沃若。于嗟鳩兮,無食桑甚。于嗟女兮,無與士耽。士之耽兮,猶可說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說也。


第三章是女孩對嫁去後的生活,抒發的心情感觸;並不忘提醒其他尚未結婚的女孩們,社會價值對待男人與女人畢竟是大不相同,要記取其忠告之言。以「桑之未落,其葉沃若。」形容女子年輕時,有如柔嫩光澤的桑葉,貌美而動人,又拿「于嗟鳩兮,無食桑葚」來表現男人如同斑鳩一樣,看到貌美年輕女子,即想貪饜一番。「士之耽兮,猶可說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說也」,道出自古而降,父母對女兒老生常談的叮嚀,意指男人在外拈花惹草是無所謂的,若是女孩耽溺在外,有任何不檢點的行為,就會鑄成千古遺恨!


桑之落矣,其黃而隕。自我徂爾,三歲食貧。淇水湯湯,漸車帷裳。女也不爽,士貳其行。士也罔極,二三其德。


第四章點出男方家貧,而女孩的青春年華,也隨著為人婦後,夙夜匪懈的為夫家的辛勞,容顏衰老,這個男人對她久生厭膩,在外就跟其他女孩來往。用「桑之落矣,其黃而隕」與前章「桑之未落,其葉沃若」互作對比,表現女孩色貌已衰,如桑葉落地,枯黃飄零。至於「淇水湯湯,漸車帷裳」一語,過去很多人將此句解釋為女子被休棄後,返回娘家時,水瀝嘩啦的濺到車子帷幔。但再仔細思之,女子若是被休棄返家,怎會接說「女也不爽,士貳其行」這樣理直氣壯的話呢?這是她俯仰無愧、振聲疾言表達自己在夫家不曾犯錯,全因丈夫的變心,辜負她委身託付。此時的她,就算內心再有不甘,也只能盡快斬斷這場受盡折磨的婚姻。


三歲為婦,靡室勞矣。夙興夜寐,靡有朝矣。言既遂矣,至于暴矣。兄弟不知,咥其笑矣。靜言思之,躬自悼矣。


第五章直言諱寫自己恪守婦德的下場,不但換來丈夫「二三其德」的花心在外,還對她施予不堪的暴力,這橫加的殘暴,終促成她忍無可忍,矢志離開這個男人的重大因由。 女子由一個懷春綺麗少女,嫁入貧窮男方家中,日以繼夜的辛疲勞累,轉蛻成一個逐年容華老去的婦人,當她溯想倆人昔時種種約定,怎換來的是對方變本加厲的粗暴行為!她只有選擇離開。回到娘家後,兄弟們根本不明瞭實情,還冷眼笑看她……女子沉靜思忖著前因後緒,回憶往事歷歷,只有獨自悼傷,但悼傷之後,她還是鼓起勇氣,堅強以對。


及爾偕老,老使我怨。淇則有岸,隰則有泮。總角之宴,言笑晏晏。信誓旦旦,不思其反。反是不思,亦已焉哉!


第六章女子仍是重提過去恩愛過往,曾與負心男子誓言一定要共執白首偕老的景況,而今的她,再回想這段如夢記憶,告訴自己不提也罷!其中「淇水有岸,隰則有泮」說明淇水再如何的寬廣,都有其岸頭,即是低窪之地,也有其邊際,一方面表達男人多變、不可揣測的心,另一方面也刻畫自己所承受的傷害,同樣也是無邊無盡、無可算計。女子在此巧妙運用水隰有泮的比喻,道出人心的乖舛難測。


〈衛風‧氓〉透過一個經由自行相識、進而戀愛的女子,不顧家人反對,為愛出走,全意要跟她所認取的男人共度一生,不論對方家道貧苦窮困,女子也沒有絲毫埋怨,其後丈夫在外風流,她亦強忍不平悲痛,等到這男人竟對她施予暴力,她才自覺不該再委屈下去,逐漸瞭解到:再為他與他的家庭付出畢生心血,終如東流逝水,只是在耗損其生命餘暉罷了!


三、傳統女性的感情、道德、婚姻觀念


在《詩經》國風中,男女自由相會、互相傾戀的詩篇很多,未婚女孩在當時行動並沒多加約束設限。到日後禮法制度逐漸磐鑿確立,深入民心,男女地位也才日漸拉大。


《毛詩正義》其序寫道:


「氓」,刺時也。宣公之時,禮義消亡,淫風大行,男女無別,遂相奔誘,華落色衰,復相棄背;或乃困而自悔,喪其妃耦,故序其事以風焉,美反正,刺淫泆也。〈《十三經注疏‧毛詩正義》〉


古人多說〈衛風〉、〈鄭風〉為淫詩,卻又強用禮法的金箍咒,來解釋這些所謂的淫詩其實是藉以刺時,都是為了風化正俗,導正人心。姑不論古人本意對錯如何,詩中我們看到的是當下開放的社會風氣,男女對感情追求的自主,以及敢於離叛禮教的勇氣。男女情竇初開時,對未來感情多過是美好的期盼,在相交往的階段,男女總是癡心等待倆人見面,也會贈與彼此禮物,表示定情之意。


由《詩經》國風中,可見當時女性在感情上是自若奔放,當下抉擇何人為其所愛,就執意去走自己堅持的情路,性格直接,表意鮮明。 儒家社會重視道德教化,在周代制禮作樂、建立禮法制度後,其中有關女性道德的塑成,卻是緣由男性社會主宰下,自私狹化所訂定的標準。


正如〈衛風‧氓〉所寫「士之耽兮,猶可說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說也」,已蘊含對男女感情忠誠的落差。人們對男性耽溺於外的誘惑,或是不專情於一個女人,是可以被大眾社會所接受;反之,女人若不能守住一個男人(不管是品行怎樣惡劣或差勁的男人),就會惹來社會的撻伐,並被遭到輿論的指點批判。雖說規範是人為所制訂,但這些道德教化,仍對女性發揮了某種層次的制約,自周朝建下「男尊女卑」的觀念,整個社會即以男性為主導,對情感思想自主的女性而言,是有一定的箝制。


在宗法制度下,古代女性婚姻的目的,不外是為夫家傳宗接代,料理家務。傳宗接代是女性的天職,因為生兒育女至今仍是男人無法勝任,但是沒有生育或生產力不充沛的婦女,在古代社會是會被休離或存有丈夫再娶的危機。《詩經》中有不少祝禱多子多孫的詩篇,或女人們採拾芣苢草以食,以求生子的詩作,可見當時女性由無拘無束的少女踏入婚姻後,開始承擔夫家傳遞香火的重任,也象徵她展開另一種全新的人生價值,與婚前生活迥然別異。


料理家務雖說「男主外,女主內」 ,但這其中的「內」,包含全家老少大小的膳食、飲酒,以及所有裏外瑣碎繁重的家務,至於所有的決策事宜,仍是由男性傾天主導。周代祭祀祖先,女性是可與男性一起進入祠堂,若說這樣是對女性的尊重,那就是僅著於片面之相,從《詩經》、《左傳》中都有記錄關於「歸宗」 、「廟見」、「反馬」 等周朝新婚禮俗。


男方貴族娶妻,可以先試婚三月,三個月內若對新娘不滿意,可以將其退返,遣回娘家,也就是命令新娘回到自己原生家庭,三個月的共同生活是不具有婚姻效力,這稱為「歸宗」。故女方在出嫁時,要自備車馬,讓新嫁娘乘坐,並派人在男方家中等候三個月,待三個月期滿,男方對新娘沒有挑剔,方能進而進入廟堂祭祀,此稱為「廟見」。待廟見之禮完成後,男方才派遣陪同嫁過來的人,騎著送嫁的馬,奔回女方家中報喜,這叫做「反馬」之禮。


而女子可參與祭祀的「廟見」,也不過是男性在考驗女人,是否可以成為他的稱職妻子,也代表這個新婦入門之後,將要和丈夫共同承接宗廟的含意,反觀那些被「歸宗」的新娘,日後將被社會貼上一層有色標籤。也因為有這樣的制度,造成有些未滿三個月的新娘,心理壓力過大,她們深怕被夫家歸宗,所以根本撐不過三個月的觀察期,選擇自殺或憂鬱而死的並不在少數。


《禮記‧曾子問》中記載:


三月而廟見,稱來婦也,擇日而祭於禰,成婦之義也。曾子問曰:「女未廟見而死,則如之何?」孔子曰:「不遷於祖,不祔於皇姑,婿不杖,不菲,不次,歸葬於女氏之黨,示未成婦也。」〈《十三經注疏‧禮記注疏》〉


周代成婦之義是在於「廟見」之後,而未廟見而死的女子,則歸葬於女方的祠堂,表示其未成為婦,仍是女方家的人。可見古代所宗法的婚姻制度,實是不重視女性感受,對當時女性造成身心、精神的嚴重迫害。


四、傳統女性的迷思、困頓、壓抑情結


女性在婚姻中,遇到丈夫對自己情感有所轉變,仍會不斷回顧婚前的甜蜜濃情,不願相信所有的承諾誓言、死生盟約,早已蕩然無存的事實。〈衛風‧氓〉末章「總角之宴,言笑晏晏。信誓旦旦,不思其反」,即是描寫女人回想兩人還未結婚前,那段美好談笑的時光,那些說好共同信守的諾言,為何對方如今都已遺忘了呢?


面對已變調的婚姻,女性仍會遠遠圖畫一個夢,期待有改變的可能,想著自己與丈夫可是經過刻苦相戀的結合,她總一廂情願的以為:只要對方記取舊日繾綣美好,她的辛苦付出,對方終會瞭解。女性戀棧在她所執著的人事,總會替自己找一個安身立命的藉口,自圓其說的解釋為何還能持續她曾經全力以赴的愛。當她天真的為自己設想,並信以為真時,也許內心仍充塞不快樂,但生活已成一種習慣,她會想著至少她還擁有一個家,有一塊方圓之地是屬於她的!


女性豐沛的情感,在婚姻中常是被忽略漠視的一環,但女性的意識卻是由她主觀的直覺情感支配著,直到她自願脫離原本思考的面向時,才有能力走出自我設限的護罩;否則,只要現實生活對她仍存有希望,即使精神生活是欠缺不全,她也會義無反顧的留在原點,等待微微一絲的火花。


周代所制訂的宗法,其婚姻制度提供男性不少優惠保障條款,如《儀禮注疏‧喪服》云:


七出者:無子一也,淫泆二也,不事舅姑三也,口舌四也,盜竊五也,妒忌六也,惡疾七也。天子諸侯之妻無子不出,唯有六出耳。〈《十三經注疏‧儀禮注疏》〉


「七出」等同婦女在夫家必須時時謹防,惟恐一不小心就觸犯有如天條的戒律。觀此七出之條,看到的是由男性主導的權利結構,若丈夫有意休離妻子,要隨心冠諸幾條在對方頭上也並非難事,除生育、惡疾是較顯而易辨外,其他五條的認定,皆可任憑丈夫欲加妻罪,絕不患無辭。更何況在當時連平民男子都可以坐擁一妻一妾,就更不用說貴族王侯的妻妾成群了,男人會因喜好美色而見異,而色衰年老的女子,在男方家中地位是更低微,除了要擔憂犯教條戒律外,還要勞心勞力,日夜無休的料理家庭庶務。


〈衛風‧氓〉所說的「三歲為婦,靡室勞矣。夙興夜寐,靡有朝矣」,不就正是女性婚後廢寢忘食、日以繼夜,為夫家忙裏忙外的最佳情節寫照?然身心的俱疲不堪,丈夫的惡劣態度,讓女性逐漸產生失落與困惑。當她們思考自己一切以情為依歸,以愛為動力,不悔的對所仰賴的男人全心付出,換來的卻是滿腹的怨恨?她們除了為家庭一生操勞之外,自己剩餘的生活目的,以及生命價值又為何呢?


許多女子既怨恨封建禮教對她們的束縛和壓迫,同時又不自覺用同樣思想,規範自己的言行,長期累月的雙重壓抑,內外交錯的不平情結,造成女性心中一股悲憤積鬱,使她們願意重新面對「自我」,並思考該如何因應以對。


五、傳統女性的自覺、破繭、反思為己


女性從可以自由無拘的男女聚會、戀愛,到走入封建體制下桎梏的婚姻制度,所承受由少女到少婦的心理角色轉換,懸殊差異有如巨浪波瀾,對女性的成長過程實是一大考驗。但生而為人,就有渴望追求自尊的生活,與期望被他人所重視。然婚後的女性,被剝奪當一個獨立人的權利,所謂「夫唱婦隨」、「夫死從子」等倫常教化,教得她們不得不起舞,搖擺在「父權」的威嚴下,相信女人的幸福是可以建構在屈就的「婦德」中。


古代還是有聰慧女子,不甘被這些僵化的宗法制度,來擺弄自己的命運,她們在人格被嚴重挫傷後,會提出一連串的問題來自省、自悟。年輕時期女子有敢愛的氣魄,到年紀稍長,經歷了短暫美好情懷,也遭遇了生活的折難,她們也會冷靜審思自己的婚姻,傳統知性女子敢為自己奮力一博,不願再為不值得付出的男人虛擲勞神了!正如〈衛風‧氓〉中的女性,儘管她早已傷痕累累,也或許還存有與丈夫和好的念頭過,才會遲遲猶疑,徘徊在日益被貶抑的婚姻裡。


然而,或許讓她真正擔心的是:封建體系下所制立的禮教,對失婚女子的云云耳語,才是給女性最嚴重的心靈斲傷!在抉擇時刻,女子仍記得潛在其身上的驚人勇氣,為自己不堪婚姻徹底放棄,也等同選擇必須承擔外界的蜚短流長,〈衛風‧氓〉最後兩句為「反是不思,亦已焉哉」,女子敘說自己為愛勞苦,最後暴力以終的婚姻,希冀給年輕女子警惕,當她道盡這段往事,也覺得沒什麼好再說了!一切就這樣算了吧!這篇先民婦女,含淚寫下的詩歌,最後仍是透過自我療傷,撫平其足履過的痛楚傷痕。



《詩經‧小雅‧正月》寫道:


心之憂矣,如或結之。今茲之正,胡然厲矣!燎之方揚,寧或滅之?赫赫宗周,褒姒烕之。


一個能力不夠好的國君,把國家弄到滅亡,還可以把責任一腳推開,找君王身旁一個寵愛女人來承擔亡國之責,這樣主觀的批論,實是有失厚道。女性一再被矮小曲化的形象,賦予男性更順理成章在外從事任何行為,也讓具有強實能力、權勢者,可以在家族中愈顯尊貴,建立威嚴,受到上下內外的敬重或生畏。


但是令人會疑惑的是:對於絕大部分沒有能力,品格又不好的男性而言,是否父系社會的制度,也提供這類男性相當大的保障呢?他們能力低劣、對外又一事無成,卻可以在家扮演威權主導,藉機宣洩在外發不出的自卑情緒與挫敗氣憤,無所憚忌的摧殘女性身心,以飽足自己在一屋斗室的驕傲與虛榮。


再看《孟子‧離婁章句下》的記載:


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,其良人出,則必饜酒肉而後反。其妻問所與飲食者,則盡富貴也。其妻告其妾曰:「良人出,則必饜酒肉而後反;問其與飲食者,盡富貴也,而未嘗有顯者來,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。」蚤起,施從良人之所之,遍國中無與立談者。卒之東郭墦閒,之祭,乞其餘;不足,又顧而之他,此其為饜足之道也。其妻歸,告其妾曰:「良人者,所仰望而終身也。今若此。」與其妾訕其良人,而相泣於中庭。而良人未之知也,施施從外來,驕其妻妾。由君子觀之,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,其妻妾不羞也,而不相泣者,幾希矣。〈《十三經注疏‧孟子注疏》〉


此篇生動的描寫一個沒有能力,只能向外乞食,卻可以在家驕其妻妾的男子,不管他再沒出息、沒志氣,還是可以在家中表現一副得意洋洋、富貴顯達,又不可一世的了不起模樣,凸顯的男性形象,非常可笑卻也帶著許些的可悲。反觀這齊人的妻妾,都能自覺地對丈夫行為感到羞愧而相泣,而這男人,也許始終都無法明白妻妾何以如此難過?


如果女性敢與之平起平坐,那麼誰能營造給這些家世、能力都不優的男性,得到他自認該享有的權利與征服感呢?女性被一路教導要「守拙」,要無才是德,這樣的理念,是否也更彰顯出,我們古代廣大的男性同胞也不過是「拙夫」爾?否則他們何以要竭盡所能的防堵女性,到底他們在害怕什麼呢?


〈衛風‧氓〉中女子所遇男人,大抵屬於此類,他可以短暫擄獲女人情感,卻無法讓女人在他的暴力之下,共守餘生。女性徹底經驗情感迷思、苦難,了悟生命是為自己而活,此時她也許紅顏已老,面對茫然未來,仍低迴許多無奈,但她敢在完全不利自己的環境下,挑戰父權宗法,用一曲詩歌,唱出切膚之痛,讓人間千載過客,自去斷評。


六、結語


對情感的渴望與追求,是人類亙古至今,從不曾間斷的課題,尤以女性對情感的專注,與執著的力量,為延綿的歷史長流,留下許多震撼人心的不朽之作。透過閱讀〈衛風‧氓〉,感受先民女子在時代橫流,追求無悔愛情,並且為愛妥協,然而她日後卻處在裹足進退的矛盾裡,最後選擇承載一切委屈,勇敢擺脫社會輿論,徹底去經驗這段令她難堪的婚姻!


相對於今日,我們何其幸的生逢有史以來最開放、自由的時代,女性已然告別舊有封建、父權及第二性別的框架,在各方領域,盡情揮灑自己姿彩,這當然要歸功前輩先人們,一路披荊斬棘,她(他)們透過各種管道,滲透在國家行政管理者、中產階層、市民小民,好讓大眾聽到、看到、也感受到,女性是獨立人身,不需被貼上性別,女性有自己的位置,可以選擇自己的舞台,女性可以情慾自主,大聲的說出要或不要!


我們很難想像古代女人,她們沒有受教育、沒有經濟來源,沒有自由,一踏出夫家,等同斷絕一切生活來源;當我們再看到現代女性,經過長期努力爭取,終於可以接受教育,擁有自主能力,得到更多自由選擇,但為什麼她們還是如此不快樂呢?


現代女性對內充實自我,對外迎接所有競爭,然長久以來,女性為家庭自我犧牲的本能,仍根生禁錮在女人的身上,她們不但一邊忙於工作,一邊疲勞於家庭瑣事,她們深知所有成就的得來不易,所以比傳統女性更勇敢去承擔內外重任,從不輕易喊出身心俱疲,讓大眾看到女性一樣能擅於內、成於外。也因此,現代女性發揮了更強大的能量,也背馱了更沉重的包袱,她們不願表達,也不希望別人窺見,在其燦爛亮眼的外表下,隱藏暗處的是:更怯弱無力、更分裂的心靈。


悠悠長遠的歷史軌跡,圍繞著一段段關於女性的故事,從封建體制下的傳統女人,到現代允文能武的知性女子,她們不斷透過切身學習、親自體驗,逐漸構築一層層自覺意識與情觀,透過這些女性綻放的無限情意和柔韌毅力,正可提供給每一個人,對自我角色再挹注更深一層的省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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